上海這段時間的各種騷操作,可以說氣的人肝疼,而且有種它故意針對你的感覺。我看了一圈,很多博主都在寫上海,不少只顧罵,認為問題都出在有人居心不良上,甚至開始懷疑上海之前的經濟繁榮是不是真的。
其實繁榮這事沒啥可懷疑的,看數據也能看出來,上海的GDP總量,人均GDP,消費水平各項指標都在全國屬于絕對前列,它的經濟繁榮并不是假的。
那一個繁榮的城市為啥這么拉胯呢?咱們作為一個一直以來標榜相對深入理性的號,自然要有一些思考。
大家可以想象這樣一家子。
以前這家人窮的時候啥都自己做,在院里種菜,養豬,養雞,春種秋收,到了過年自己殺豬蒸饅頭凍豆腐做花卷。后來這家子趕上了貿易時代的興起,正好他們家處在一個貿易節點上,很快發了財。
發財之后還能繼續像以前那樣生活嗎?
當然不行了,于是家里人主要任務是到處跑生意賺錢,家里的雜事全部外包,比如打掃衛生讓阿姨來做,做飯請了倆廚子,哪怕去上班也是司機接送,至于以前種的地,全鏟了蓋上樓,那糧食怎么辦?從別的地方買唄。
這樣其樂融融,這家子發了財,傭人們也高興,畢竟自己也有工作了。
但是等到出了點問題,疫情來了,一開始變化不大,后來疫情擴大,傭人們都被封鎖在家出不來了,這家子啥也不會了,飯也吃不上了。
其實現在來看,上海的問題就在這里,這座城市自從開埠以來180年,它一直是中國通往太平洋的最重要的樞紐,絕大部分時候都是依靠專業的商業化分工解決問題。
從開埠以來,上海城里的每一個人,幾乎都只做自己擅長的那一小部分活,基本不干別的。
改開之后的上海政府,某種程度上講也極度依賴這種分工,比如每天早上給城市打掃衛生的是公務員嗎?當然不是了,而是幾家環衛公司在干;每天排著長隊把物資送到千家萬戶的是公務員嗎?當然不是,也是無數商家根據訂單排貨,然后再通過專業運輸公司給拉進去。
進一步講,上海世博會什么的,達到了世界級水準,是因為上海公務員們擅長藝術設計并且會蓋場館嗎?
當然不是,上海市政府通過競標把所有項目分拆成一個個的“業務包”,然后讓專業的商業公司去做了。比如場館應該是什么樣,可能一家法國公司競標成功,他們的設計式樣被選中,然后由安徽的某個建筑隊給施工搞定。到了開業那天,可能大學生志愿者在附近維持秩序,組織大家歡樂地玩耍。
這樣轉一圈,政府的工作量非常小,而且由于引入了商業競爭,商業公司為了拿到競標,肯定會盡力壓低報價,并且提高服務質量,一來二去,整體水平自然是精益求精。盡管其他城市也購買服務,但是沒有一個城市像上海這么徹底。
而且這是一種良性循環,商業水平高,上海的稅賦自然充足,可以大規模購買市場服務,政府成了消費者,進一步促進了商業繁榮。
這一點大家應該不反對吧,如果不是這次疫情,上海的市政水平虐其他90%的城市兩條街。當然了,這兩天很多人是不認可這句話的,我跑過中國幾乎所有的三線以上城市,個人感覺上海這輪疫情爆發前確實很強。
也就是說,這次疫情它非常拉胯,他以前市政很強,這兩件事不矛盾,都對。
但是問題就出在這種模式太過依賴商業活動,一旦商業活動停了,整體就崩了,并且就跟上文大戶很久都不做飯一樣,傭人來不了,飯也不會做了,全家在那里吃生菜葉子。
前期"精準防疫"時期,政府通過精確跟蹤每一個病例,不破壞市場環境,那時應該是全國做得最好的。但是后來奧密克戎的強傳染性把精準防疫搞崩之后,隨后上海開始封城,商業活動基本崩了,京東天貓也停了,這個高度依賴商業化的城市基本被打懵了。
這段時間不少人在罵上海,這倒和封城期間太多人沒飯吃一樣,生活過得太順利,沒有“容災系統”,碰上麻煩不知道怎么過了。
在電影《億萬》里有個情節,男主的公司跟其他華爾街對沖基金一樣,嚴重依賴計算機交易平臺,后來碰上大麻煩需要緊急拋掉天然氣股票的時候,系統卻被人給黑了,一堆交易員坐在那里啥也干不成。只有幾個老同志拿出紙質記事本找出里邊的聯系人,用電話進行交易,成功解決了危機。
這段時間上海發生的事,就有點像高度依賴的系統崩了以后,得赤膊上陣了,但是又沒有相關的能力,畢竟多少年沒這么干過了。
通過這個角度重新審視這幾天的團購,也能發現這個城市的商業化已經深入骨髓,原有的商業活動停了后,又在極短時間內發展出一套來。而且我今天晚上查了下新聞,說是上海物資現在已經不缺了,只是現在的運輸車隊進了上海就出不來,接下來就是硬耗著了。
昨天微博上發了個帖子,反響還不錯,大家還是挺認同的:
那深圳為啥沒事呢?
其實這倆的情況又不太一樣,深圳首先發現一百例的時候就封城了,上海單日三四千的時候才封城,也就是說,上海封城的時候問題已經不可控了。而且封城之后也是兩碼事,深圳年輕人多,不像上海社區全是老年人,最重要的是,深圳沒有拋掉“商業”這個抓手,快遞還在運轉,早發現早解決給自己留了一手,沒把自己搞成赤手空拳。
說到這里,還想解釋一個問題,不少小伙伴說,這次上海這么拉胯,會影響到它的后續房價嗎?講真的,啥也影響不了。
上海如今的地位并不是偶然的,也不是什么政策影響,它天然得天獨厚,天生的超級大港口背靠巨大平坦的腹地,之前有城市學大佬說,中國從現代文明角度來說,只有兩個天然超級城市,一個廣州,一個上海,當然了,深圳和廣州其實差不多,他倆占著相同的地利。
上海能發展成現在那樣,屬于地理環境和人文社會的糾纏進化,好地利使得當地人能賺到錢,賺錢機會又吸引更多敢冒險腦子好的人過去,進一步加強港口的優勢,所以一經開放,幾乎呈現出爆發性的增長勢頭。
整個中國近代史上,上海經歷的挫折有好幾次,但是每次都變得更龐大,哪怕在計劃經濟時代,上海和海外大部分聯系被中斷,上海依舊是全國前二的超級城市。一旦開始搞市場經濟,立刻就遠遠超過了其他城市。
就算大家再不喜歡這個城市,也改變不了這一點,這事結束之后,上海依舊是一線城市。
其他城市的房價看產業看人口看政策,而一線城市可以啥都不看,一線城市資產的核心是貨幣、是人心,甚至可以說,一線房產的本質就是貨幣問題。
咋理解呢?
現在的大環境下,貨幣持續增發是個毫無疑問的問題,這兩天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,政府其實不太想放水,但是沒招,整個市場眼巴巴等著政府降準降息。
錢出來之后自然會進一些人的兜,反正要造富。
普通人有了錢第一反應是怎么能讓錢翻倍,而富人有了錢想的卻是保值。這也是為啥普通人總是對年化20%收益率的產品都嗤之以鼻,因為就算20%的收益率,也沒法明顯改善大家的生活,所以前些年大家瘋狂買入那種龐氏騙局的理財產品,明知道20%以上的收益率有問題,但是依舊想去試試,萬一自己不是最后一棒呢。
富人們不是這么想的,富人們保值就行了,這也是為啥4%左右收益率的債券都能被瘋搶,而且參與瘋搶的資金規模大得離譜。
大家很可能覺得現在互聯網不行了,教培不行了,富人會不會少了,其實那兩個行業只生產大量的白領,并不會貢獻太多的富豪。之前我不是聊過嘛,我的一個朋友在綠中介做了很多年店長,他發現一個問題,北京的千萬級別豪宅買家很少有科技行業的,大部分都是傳統行業的大老板,比如工頭,承包商,小老板什么的,互聯網員工工資高,老板沒那么有錢,傳統行業員工工資低,但是老板比大家想象得有錢。
反正銀行放出來的錢不管有沒有進入互聯網行業,都會進入社會,在互聯網行業相對均勻一些,但是在其他領域毫無均勻可言,最后錢都聚集在少數“核心節點”上。
這些人有了錢之后就面臨一個大問題,怎么花出去的問題,在中國,核心資產只有房子和股票,但是股票前兩年好不容易給了大家一丟丟信心后,這兩年環境一變差,立刻跪得無比干脆。
尤其是這段時間外資大規模撤離,我國股票無論內地還是香港,或者是美股的中概互聯,無一例外跌得跟狗一樣,這無疑會摧毀大家對股市的信心。大家也發現了,以前指望A股像房地產一樣,從家里的幼子成長成頂梁柱,沒想到這貨有“童年陰影”,只要有點風吹草動立刻躺下裝死,怎么都扶不起來。
所以轉一圈下來,民間只能通過房產保值,政府也想通過房產救市。一線房地產在中國不僅僅是資產的問題,更是人心所向的問題,尤其是有錢人的人心聚集地。
有人說,上海作為一線城市,不就是產業太集中,把上海的一些優勢產業搬出來不好嗎?
其實國家也想,但是搬不動,上海盡管房價非常高,但是同時也能給出高得離譜的工資和發展機遇,所以高手愿意在上海呆著,你把公司搬到其他地方他們干脆辭職了。
比如一個研發中心,想搬到合肥,里邊所有人工資不變,月薪兩萬的人可能很高興就過去了,但是月薪十萬的人就不一定了,他們不想離開上海,因為他們擔心去了二三線城市自己貶值,也擔心自己孩子沒法上國際學校,更擔心孩子將來還得回一線,而大部分人關心的房價問題,對于頂級人才來說不是啥問題。
這事我自己經歷過,我們公司之前把一個不太賺錢的部門從北京搬到武漢了,將近一半的人歡天喜地去了,但是那幾個骨干全部離職,并且轉眼間就拿到了高薪,在北京換了一家公司繼續上班。某種意義上講,一線城市房價居高不下,也跟這群人有關系。
懂了牛人不愿意離開一線,而富人要保值,把中國所有能保值的城市拉出來,也就只有北上深,之前杭州姑且可以一戰,這段時間互聯網大規模裁員之后,杭州出現了大量法拍房,我知道的不少互聯網從業者失業后,在杭州找不到工作,第一反應也是把老婆孩子留在杭州,自己去上海碰碰運氣。
也就是說,上海這種商業氛圍濃重的城市,可能在處理疫情的時候很拉胯,不過搞錢確實有一套,只要搞市場經濟,它就能風生水起,進一步吸引大量的冒險者和人才去那里打拼,時間長了,差不到哪。不過前提是它得挺過這一輪疫情。
今天就聊到這里吧,說實話,最近我也是心煩意亂,尤其昨天看到太原也被封了,開始擔心老家的人物資夠不夠,在過去兩年里,山西整體受疫情影響非常少,總共也沒幾個案例,老家人整體太過樂觀,反而疏于籌備。病毒這玩意才是真正的唯物主義者,專打所有不服的。
也希望大家調整好心態,不要有僥幸心理,做好充分準備迎接可能的麻煩,才能不被麻煩擊倒。
全文完,既然看到這里了,如果覺得不錯,隨手點個贊吧。
責任編輯:Rex_01